导读:广州海珠区红卫新村的旧改舞台上,195亿投资规模的改造计划与密集的历史违建形成了尖锐的对比。这片占地127.76万平方米的区域,承载着2499户居民的回迁期盼,也背负着数十年积累的违法建设沉疴。当江海街道的拆违机械驶入红卫片区,“一周拆除220处违建、面积超1.2万平方米”的雷霆行动背后,如何避免“一刀切”执法伤及民生根基,成为考验城市治理法治智慧的核心命题。
1、历史违建清零的法律困境与现实痛点
红卫新村的违建问题具有典型的历史复杂性。这些建筑的形成往往源于特定时期的政策模糊与监管缺位:早期农村集体建设用地管理松散,村民为满足居住需求扩建房屋;城市化进程中租赁经济兴起,集体土地上违规加建厂房商铺;甚至存在部分建筑曾获基层组织的默许却未办理合法手续。根据《城乡规划法》及广州市违建认定标准,这些未取得规划许可或擅自改变建筑性质的房屋均属违法建设。
但在征收背景下简单套用“违建零补偿”原则,将引发三重矛盾:
居住权危机:许多无证房屋是村民的唯一居所,强拆将导致基本居住权丧失,如广州某案例中被拆村民因“无其他房屋居住”获法院支持保留违建;
补偿公平性质疑:相邻的国有土地厂房拆迁补偿可达6万元/㎡,而集体土地历史违建补偿仅3500元/㎡,形成悬殊价差;
社会维稳风险:红卫村涉及5662名户籍人口,若刚性拆违引发群体抗争,将阻碍改造进程。
2、建立分类处置的弹性法律机制
破解困局的关键在于构建“法律刚性+历史柔性”的二元处理框架,江海街道在行动中已初现政策创新:
合法产权保障:对持有宅基地证或规划许可的房屋,严格执行“拆一补一”置换或货币补偿,红卫村方案明确优先建设复建安置房确保回迁。
历史无证建筑救济:2009年前建设的无证村民自住房,按结构类型给予重置价补偿(框架3500元/㎡);提供“一户一宅”认定通道,允许村民补交材料证明建房合理性。
经营性违建转化:对村集体违规建设的厂房商铺,在拆除后将其收益权纳入集体资产,通过改造后物业分红补偿经营者损失。
恶意违建刚性清除:对征收启动后突击搭建、占用公共通道或存在安全隐患的违建,适用“露头就打”原则零补偿拆除。
典型案例裁判要旨:广州中院在(2020)粤01行终XX号判决中明确:“征收启动后以违建名义强拆历史建筑,缺乏目的正当性”,对已纳入征收范围的房屋应保障其补偿权益。
3、构建安置优先的民生保障体系
红卫改造项目通过制度设计将民生安置置于商业开发之前,形成三层保障网:
居住权兜底条款:对唯一住房被拆且符合贫困户标准的家庭,提供过渡性租赁房或增加安置面积10%-15%;
安置房建设节点管控:强制要求2024年6月前完成首期安置地块交房,2025年底前全部安置房开工,早于融资区开发进度;
多元化补偿方式:除货币补偿外,开放安置房置换、商业物业置换、房票购买等多种选择,满足不同家庭需求。
值得注意的是,街道在基础数据调查阶段已启动前置保障,测量队入户时同步采集居住情况,对唯一住房、特殊困难家庭建立档案,为后续补偿方案制定提供依据。
4、程序正义与协商治理的落地路径
程序合法是平衡拆违与安置的生命线,红卫项目通过三重机制消解对抗:
参与式决策:成立村社干部、法律顾问、村民代表组成的违建认定小组,对历史建筑集体评议;
梯度式执法程序:建立“自查申报—复核认定—听证申诉—补偿协商”四步流程,给予权利人充分表达机会;
第三方监督:引入律师团队、高校智库全程跟踪,确保补偿标准适用一致性。
在江海街道拆违现场会上,党工委书记特别强调:“村社干部要切实履行守土之责,做好村民思想工作”,凸显协商式治理思路。
5、预防新增违建的长效治理创新
解决历史问题同时需遏制新增违建,红卫模式探索出制度性预防方案:
土地监管闭环:对拆除后的地块即时登记造册,纳入街道网格化巡查系统,防止死灰复燃;
信用惩戒机制:将违建行为纳入个人征信系统,限制违法者参与集体分红及村内招标;
阳光征收制度:改造方案、补偿标准、签约进度全公开,消除“暗箱操作”诱发的抢建冲动。
红卫新村的拆违机器仍在轰鸣,但法律的天平已开始向“保障生存权”倾斜。当江海街道将97.45%的村民改造同意率9转化为具体行动方案时,昭示着历史违建治理正从简单的物理清除走向社会关系的法治重构。在195亿投资驱动的城市更新中,唯有坚持“安置先于开发、救济优于处罚、协商重于强制”的三重准则,才能让红卫新村的居民真正从“被拆迁人”转变为城市发展的“共享者”——这既是法律平衡术的精髓,更是城市文明应有的温度。







